落笔麦积山石窟
庾信(513年—581年),字子山,南阳新野(今河南新野县)人,著名文学家。庾氏祖籍河南,永嘉之乱中南迁至荆州江陵,江陵就是庾信出生地。庾信生于南方,晚年滞留关中,终老于长安,无论生活,还是文学,都见多识广,融南北之两长,登上了时代文学的最高峰,影响极大;尤其是考虑到他还给丝路瑰宝麦积山石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(《秦州天水郡麦积崖佛龛铭并序》),因此,值得我们推介。
新野庾氏是东晋最高门阀,但庾信不在这个门阀里面,他们一支应该是相对普通的士族。即便如此,其家族也是“七世举秀才”“五代有文集”,尤其是庾信父庾肩吾,是梁朝著名文人、书法家。因此,自幼聪敏、博览群书的庾信,便早早地崭露头角,十五岁起即陪太子萧统读书(任东宫侍读)。
萧统去世后,萧纲继任太子。萧纲是个文学种子,其文采比庾信有过之而无不及,因此,在萧纲的东宫,庾氏父子“恩遇莫比”,庾肩吾任东宫太子中庶子,庾信任东宫抄撰学士。庾信就像是一个含玉出生的贵种,一入仕途,便踏进无边的春风里。也是在萧纲的东宫,经萧纲、庾肩吾、庾信、徐陵等人互相推阐,风月无边的“宫体诗”诞生了,庾信也因此而成为宫体创作的健将。不过因梁末战乱,他的这类作品留存极少,否则会受到更多的批评。
展开剩余78%太清二年(548年),“侯景之乱”变起仓皇,乱军迅速渡江。梁武帝君臣慌乱一片,捉襟见肘。紧急时刻,萧纲命庾信率领宫中文武千余人守朱雀航。朱雀航即朱雀桥,是渡过秦淮河、通往建康朱雀门的关键门户。庾信以文士而膺武职,而且是关键时候守关键通道,责任重大。可是,当庾信望见敌军连马首都裹着铠甲时,吓得魂飞魄散,望敌先奔,朱雀航直接撤防,侯景长驱直入。庾信在侯景之乱中的拙劣表现,成为后来批评他的要点之一。
侯景攻破建康城之后,饿死了萧衍,囚杀了萧纲,臭名昭著。庾信身陷乱军,后来趁机逃出,间道奔江陵。江陵的主政者是野心勃勃的梁武帝第七子、都督七州军事的萧绎。对于建康围城,萧绎见死不救,等着摘果子;庾信作为萧纲的心腹,必然不受萧绎待见。于是,萧绎派遣庾信出使西魏,他想通过外交稳住西魏,然后与北齐开战。远交近攻,萧绎反用之为近交远攻。
当庾信在长安城中,眼睁睁地看着西魏大军开拔、去进攻自己的家园时,他欲哭无泪,恨铁不成钢。果然,三月之内,梁朝灭亡,庾信从此长留关中,直到去世。在西魏,庾信以其隆重的文名而受到统治者的礼遇,曾任洛州刺史、司宪中大夫、司宗中大夫等职,闲职有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等。
虽然庾信在西魏、北周的职位不是特别高,但他的受重视程度和闻名程度却很不一般。北周明帝宇文毓、武帝宇文邕都爱好文学,他们礼遇庾信;宗王里面,赵王宇文招、滕王宇文逌等与庾信密切往还,宇文逌还专门为庾信编纂文集(《庾子山集》);北周公卿的墓志以庾信撰写为荣。庾信凭借其高超的文学才华,赢得了北方士人的高度崇拜。
但在庾信心里,他却很难融入这个群体,无论是生活,还是文化,他都深为鄙视。为了生活,他不断地交好达官显宦、在碑文里说好话,他也不排斥做官、甚至还兢兢业业地做官;可他的心思却长留江南,因为那里是他的故乡、故国所在,他最好的年华、最惬意的生活、最美的回忆都在南方,所以,故国之思、故乡之恋就成了庾信晚境思想中当仁不让的主题。而当他用在南方培养的华美文采,来描写北方的旷野长川和落魄生涯时,其文学中原来的旖旎情思和浓艳辞采,就都升华为苍凉劲健的格调和华美精深的文采;而这种升华,正是完美地融合了南北文化各自的精华,所谓“融南北之两长”,“文质彬彬,尽善尽美”,庾信也因此而登上了六朝文学的最高峰,成为“梁之冠冕,启唐之先鞭”的伟大作家。
而当这样伟大的作家,与艺术奇珍麦积山石窟联袂、牵手时,石窟本身与作家自己都会焕发出异样的光芒。《庾子山集》中,今存《秦州天水郡麦积崖佛龛铭并序》一文,显然是为麦积山石窟而作。在四大石窟中,很少能有像庾信这样的顶流作家撰文题壁者。所以,是庾信给了麦积山石窟以特殊的荣光。正如冯国瑞《麦积山石窟志》所赞:“令岩豁生色者,为庾信佛龛一铭。层壁摩崖,照耀寰宇。虽龙门伊阙,亦无此等伟迹。”就连龙门石窟,也没有像庾信这样顶流作家的润色文章。
我们还想知道的是,庾信是什么时候、什么机缘来秦州麦积山并撰写铭文的?撰好之后,刊刻在麦积山石窟的哪个地方?这些问题并不好回答,因为今天麦积山石窟中没有发现当年刊刻庾信铭文的摩崖或碑刻,而仅有明代嘉靖年间冯惟讷等人刊刻庾文的石碑。当年到底有没有刊刻在麦积山?如果刻了,为何后来不见?不会是坍塌或毁坏了吧?如果没有刻,那为什么不刻?谁都知道,庾信如此文豪,其文章必能大大增益石窟的价值,为什么求来的文章却又不刻呢?似乎情理难通。
五代时,著名文人、礼县人王仁裕曾游麦积山,作《麦积山诗》,跋曰:“石室之中,有庾信铭记,刊于岩中。”这似乎是确凿的记载,“刊于岩中”,即刊刻在岩石上,而不在洞窟里面。可是,如今的麦积山崖上,却丝毫不见庾文痕迹。王仁裕到底去了没有?是否亲眼审视过?谁也无法求证。
民国以前,石窟管理者传言,铭刻庾文的石碑放在第133窟(俗称“藏碑洞”),因为该窟太高,栈道损坏,无法亲临验证。1953年,文化部麦积山石窟勘察团架设凌空栈道,终于成功登临“藏碑洞”,发现造像碑18块,遗憾的是,里面并无庾文的踪迹。庾文到底有没有刊刻,仍是个历史悬疑。因为悬疑,所以有人就怀疑庾文的真伪,说那本就是托名文章,企图借庾信之名以重其文。我们虽不同意这些质疑,但又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来驳斥。
现一般认为,北周保定五年(565年)秋,周武帝宇文邕曾两巡秦州,推测庾信可能随行。这次随行,恰逢秦州大都督李允信在麦积山“壁之南崖,梯云凿道”,为其亡父造七佛龛。于是,庾信应李允信之邀,为其撰写铭文。还有推测说庾信可能任李允信幕僚,因作此铭。
不管如何,这些推测都为理解庾信和麦积山石窟增添了意蕴,深化着石窟的文化内涵。也不管如何质疑,庾信铭文就摆在那儿,收在其文集中,至少我们宁信其有,不信其无。庾信之文,与石窟中的“东方微笑”一样,都是麦积山的金字招牌,是麦积山厚重人文的历史见证。
来源:黄河清风
编辑:蒋应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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